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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大結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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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大結局 (1)

料想中的貫穿痛楚沒有發生,中州府被魔氣侵蝕後難得有風,吹起了邵昭的頭發,發絲紛亂,她看見鴉羽紋的衣角飄落在她手上。

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在月下又出現了,借著皎潔月光,本是虛影的邊緣被更加模糊,一時間,仿佛那一天從未發生過。

邵昭親眼看見刺過來的劍被那廣袖一揮便斷成數塊碎片,嘴唇囁嚅幾番,呆在原地,目光追溯著那人背影,久久不敢相信。

這是她死前看見的走馬燈嗎?

莫蘭行,回來了嗎?

她見著殷湛被一擊輕易打成碎末,肉泥四散,又燃起大火,黑氣失去了肉身的支撐,徘徊片刻,化成了尖矛刺來。

黑氣是不被旁人看見的,她怕再像當年龍宮裏那樣傷著莫蘭行,忙沖上去要抓住那根黑矛。

黑矛從那個身影當中穿出,未曾入眠卻始終糾纏著她的無盡夢魘在她眼前上演,她失聲叫出來:

“小心!”

她抓住了黑矛,撲向那個身影。夜風驟起,靈火的灼熱隨著風送來,她手裏什麽也沒能抓到,整個人直直地撲倒在地上。

她張開手,只看見一支晶瑩剔透的梅簪。她好好聽著莫蘭行的話,不曾摘下它,它也被固定在發間,無論她哪般動作都不會讓發絲松散。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麽不能摘下它了。

“哈……哈哈……”邵昭捏著梅簪貼在心口,躬身下去,笑聲悶在胸口,發簪冰涼,和莫蘭行的指節是一樣的溫度,她用力把刻著梅花的一頭往心臟的地方按,疼的感覺卻是從裏面開始的。

莫蘭行這個人,在她身邊布置好了一切,算好了連讓她奔赴黃泉的機會都不給。

她的愛人,溫柔且殘忍。

邵昭心裏想著她應該是開心的,處處可見那人的愛意,總比什麽都沒留下要好啊。

可是她越是笑,心就越疼,眼睛酸澀漲熱,另一只手裏攥著的黑氣凝成的矛在不斷扭動,在她手心裏伸出數千小尖刺警告。血從掌中淌出,落在黑氣上,這天生壓制它的血脈正在逐漸瓦解它的存在,它感覺到了危險,卻掙脫不得,只能徒勞地扭動。

尖刺每一次都紮得更深,邵昭沒有放手,疼痛讓她內心壓抑許久的感情出現更多裂痕,多日來的第一滴淚終於掉下,隨後是接連不斷的洪水和大雨。

她在重生蘇醒時,胸口被殷湛刺的那一劍都不覺得有多疼。在被天雷劈中,脊椎骨上殘留著天雷餘韻發作時幾乎全身筋骨粉碎也不覺得疼到何種地步。但那天她隔著靈障,怎麽伸手也抓不住莫蘭行時覺得很疼,剛才她沒有任何束縛,卻連虛影的衣角都碰不到時覺得最痛。

從昏迷中醒來時她一點也不覺得悲傷,一切在別人口中說出來她沒有一點實感,因此能跑能跳,只是笑得沒那麽好看而已。她以為自己比想象中的要薄情冷意一些,很快就能習慣。

然而情緒的崩潰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有時可能因為滿屋子親手做的聘禮,有時可能因為偶然間找到的玉扇,有時可能因為在即將滿心期望奔赴黃泉時,那人早就留下來保護她的影子。

兩情相悅,愛而不得,連追去黃泉都有一壁距離,所謂痛不欲生,她終於感受到了。

“路止……路止……我好疼啊……我……好疼啊……”心臟撕開了一個大洞,她捂著那一處怎麽也止不住疼,無助地呼喚莫蘭行的名字,期冀著能如願讓他歸來去。

月色清冷,小獸受傷才有的嗚咽聲在荒蕪焦土上回蕩。

手上的血流不盡似的,黑氣也很頑強,始終沒有放棄掙脫,明明是清明的夜空,卻生生聚起雷雲,天雷藏在雲後,沈悶的雷聲在警告邵昭。

風越來越大了,這片焦土上寸草不生,破墻上本就松動的石塊被風卷落,在焦土上滾動擦出刺耳的聲音。

邵昭的長發和衣袖也被大風吹起,她流淚仰頭去看天空,天雷在雲後恐嚇她卻不落下,她在狂風大作中恍惚聽見書頁快速翻動,紙張劈裏啪啦作響。

她再次置身在巨大的書頁下,無數方塊字懸浮空中,仔細看去,那些字正在消失。

手裏的黑氣體積越來越小,那些方塊字也消失得越來越快,書頁越往後翻動,就出現越來越多的空白,她從書頁間站起來,發現自己竟站在了書的外面,看著這本書從頭翻到尾,剩下的頁數越來越薄。

黑氣徹底消失殆盡,天雷也隨之遠去,這本書終於翻到了最後。

待最後一頁紙翻過,整本書完全合上,沒有了一個墨字的紙張分解成數不清的細碎紙片雪,隨大風起,朝天際飛去。

當一張紙片都不剩的時候,她聽見了這個世界和小說之間紐帶斷裂的聲音,那是很清楚的“啪嗒”一聲,隨之而來的是終於脫離了掌控的身心一輕。

這個世界終於自由了。

風聲漸息,周遭歸於正常,邵昭仍處於荒蕪的中州府裏,一切看上去沒什麽不同,但內裏又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以後不會再有神秘的力量行天道之名操縱未來,修真界的氣運各歸各路,平安喜樂或不幸悲傷皆是因為選擇決定。

接下來的這個世界,將開始自己真正的故事。

月光淡了許多,看著從濃黑漸入灰藍的天空,邵昭知道,天快亮了。

不知不覺竟然在外面呆了這麽久,要是早上江如秋敲她的門時發現她不在,又該著急擔心了。

邵昭抹去臉上餘留的眼淚,吸了吸鼻子,回過頭把玉扇和簪子好好收拾起來。玉扇上沾了灰,她想著拿張帕子包好回去洗洗,手指探入八寶囊,又摸到了一個正發著燙的硬物。

她摸出來看,是那個生銹的表盤,它從一個時而出現的古怪礦石店鋪裏來,讓她看過一次秦言分離出心魔的真相,此後就一直在八寶囊的角落裏沈睡。

現在它通體滾燙,時針和秒針瘋狂向後回轉,邵昭拿不住它,手指一松,它便落在焦土上。

齒輪的聲音越來越大,時針每退後一格,焦土上的顏色便淡下一分,當這片土地上再度長滿蔥郁青色時,邵昭的心跳忽然與時針合上頻率。

兩根指針終於停下,齒輪卻還在運轉,在她面前展開一道裂縫,裏面什麽也看不見,她的心跳如同鼓點密集狂亂,滿懷著忐忑向前了一步。

她對充斥黑暗的縫隙裏一無所知,僅抱著一點僥幸期待走過去,手指緊攥著梅簪,欲擡不擡,躊躇猶豫。

直到從黑暗之中伸出來一只蒼白的手,指骨如玉,修長無瑕,隨後是手腕,鴉羽紋的袖口。

天要亮了,雲層漸薄,清晨金色陽光從遠山漏出幾分。

光束慢慢推移,打在了朝她伸出的手上。

她噗一下笑出來,眼裏有光,光芒從眼中掉出來順著她的下巴滴落,掉在腳下剛長出的野花上,和晨露混在了一起。

她不在猶豫了,把手放在了那只手的掌心,一大一小差異頓顯。兩手逐漸交握合攏,世上沒有什麽比它們更加契合。

靈氣滋養產生的馥郁花香升起,晨風吹動新生草葉,是風動,是草動,是衣裙袖口動,是發絲眼睫動。

是晨光中,大悲大喜而來,失而覆得的心動。

吾妻卿卿。

思卿渴似火燒。

願歸時可許紅妝數千裏。

他曾再也沒有歸期,好在,終於找到了回來的路。

天空中飄飄悠悠落下一張小小的紙片,沒入草間,被露水打濕,一面上墨字書寫著:

終。

(正文完)

【作者題外話】:正文完啦!

最後發了一把刀子,其實一直在考慮是讓老祖回來好還是不回來好,不回來的話,阿昭以後壽元千年,但她太愛年少驚艷的人,不會再愛上任何人,這樣抱著許下無數期許美好願望的愛情直到壽元耗盡。

無論老祖回不回來,她以後都會成為和秦言一樣站在修真界巔峰的人,神子後裔,最後的巫修,強大靈力,許多人都會依賴她,但再也沒有人能和她並肩,連白少爺和小家主也只能仰望她。這樣太孤寂了,小狐貍最終沒有了抱著她的人,把她從南境救出來的少年最終還是離開了她,太可憐了。

基於我早就埋好的表盤伏筆,老祖其實一開始就能回來,原理就是這個世界脫離了原著,而那個表它能回溯固定空間的景象,就等於把四境的時間回溯到了被魔氣侵蝕以前,靈脈完好,老祖也重生了,沒什麽邏輯,可能有點倉促還有點強行,但我覺得這是我心裏最好的結局,嗚嗚嗚受不了了我要他們甜!!!

接下來會更新不定量的番外,阿昭和老祖的撒糖番外一定會更完,其他支線角色就看完結審核情況了,但是如果沒更完就審核完成了會放在番外區,基本一個都不會少

感謝一直走到現在的大家

番外一 大婚

歸玉踏虛顯祖宣告隕落後的第四個月,中部一夜間焦土退盡,花開了漫山遍野。

和這一奇跡一起寫進編年史裏的是,歸玉踏虛顯祖又覆生了!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沒見過真人的多半還半信半疑,流言神乎其神傳到了第二年,然後各大仙門都收到了莫蘭氏送來的婚帖。

上面燙金的“莫蘭行”和“邵昭”兩個名字驚掉了無數人的下巴。

心情最不是滋味的要數衛青城和鴻蒙英這兩邊。

衛青城: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先生到底對阿昭姑娘做了什麽真是看不出來先生還有這嗜好脫粉脫粉!

鴻蒙英:媽的居然要我圍觀暗戀對象的婚禮人事否?!

雖然不對味,但是兩邊也沒落下準備的賀禮。

在這風頭正旺著的時候,邵昭有一次忘了喬裝就回去懸爐城地下看了一眼,她給加特林上彈藥架炮的姿勢太眼熟,地下的老熟人一眼就認出來,結結巴巴半天沒敢和她搭話。

她大方承認:“好吧,我攤牌了,主大師是我,我就是主大師,以後買賣法器,請認準這張貌美如花的臉。”

於是四境裏又很快再起一次風波,在黑市裏正熱門被各方大佬打聽的器修竟然是莫蘭氏老祖還沒過門的小夫人!

笑死,根本不敢打聽了。

邵昭的法器售賣大業交給四個助手受理,在馬甲暴露以後生意更加火爆。

一部分情況想成為大客戶引起邵昭的註意刷個臉熟,一部分情況是這法器真的香。

邵昭名下的法器鏈銷售蓋過了萬爐宗其他長老的同時,為了門當戶對,掌門破例讓邵昭以長風長老親傳弟子的身份晉升內門長老,待江如秋到了能接任宗門的時候,邵昭就是能輔佐她的最得力的幹將。

這些風波都成散修茶餘飯後閑談,當事人一點事兒都沒有,在婚前不能見面的規矩裏急得抓耳撓腮。

離大婚還有兩天,她想了想,提筆給莫蘭行寫了一封信。

信上只寫著:喜歡紅,但不要紅妝,俗氣。

她是在撒嬌暗示莫蘭行前來問她,但誰知道這人一點也不通,很快就回信來,只有一個字:好。

嘖,莫蘭行千好萬好,只是有時太過守規矩。

邵昭賭氣把信紙一揚,躺在床上來回滾了數圈,又默默起來把信撿回去收好。

算了,也不差這兩天。

於是就有了大婚迎親那日,從安河郡到萬爐宗綿延數千裏的紅花爛漫。

邵昭說不要紅妝,莫蘭行就用了一些違背天道的手段,不管是不是這個季節的,只要是紅色的花,都被他催開,花瓣吹得漫天飛舞,一晚上就鋪出了一條天然的紅色迎親路。

邵昭沒有親族,娘家就是萬爐宗,她舉著扇子坐在極光殿裏等待,幾次想放扇子偷看,又被葉師姐強行擡回去。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終於聽見外面師姐妹起哄的聲音,然後就是她熟悉的腳步聲,同她一樣的緋色婚服停在眼前,她盯著扇下華貴的金線雲紋使勁忍住笑。

在莫蘭行的視角裏,扇子遮不住邵昭的臉,精心描畫過的新娘妝嬌艷瑰麗,臉蛋粉嘟嘟的,和一顆剛熟的蜜桃一般誘人心癢。

他瞧見邵昭執扇的手一直在不安分地搓動,想來是迫不及待了,淺笑了笑,躬身伸手前去,“夫人,為夫來接你了。”

幾乎是伸出手的同一時間,白嫩嫩的小手就立刻放上來,指甲上塗了紅艷艷的蔻丹,邵昭蜷起手指起身小聲嘟囔一句:“你來得好慢,我的腰都坐疼了。”

莫蘭行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輕聲說:“是我不對,我這不是來了嗎?夫人別生我氣。”

他說罷,攬著邵昭的腰身淩空抱起。

這一身婚服頭冠首飾,少說得有幾十斤,他面不改色輕輕松松,迎著所有人的目光抱著邵昭出去上雲舟。

歸玉踏虛顯祖大婚,金銀珠玉當然沒有吝嗇,雲舟上鑲嵌珍寶布置華美,這條長長的迎親路上也會天降金葉子和銀珠子,上了雲舟,更是在眾目睽睽下,把邵昭抱上了品質不可多得的玉椅上。

紅花夾金銀,美人倚美玉,這場婚禮浪漫和俗氣各占一半,最廣為流傳的卻是莫蘭行撩袍單膝點地在邵昭面前蹲身,為邵昭撩發扶冠,輕聲誦念聘書的畫面。

那可是用多少珍寶都沒辦法換來的偏寵的證明啊。

莫蘭行在氏族裏的輩分太高,逍遙聖者又不知去了哪裏閑逛,沒有可拜的長輩,便遙對宗祠三拜,對萬爐宗三拜,最後夫妻三拜。

邵昭生生忍到了卻扇的流程,扇子一拿開,她擡眼見到了莫蘭行的身姿,又被驚艷了一次。

莫蘭行很少穿顏色鮮艷的衣裳,從沒見過他穿緋色,原來以為緋色套在他身上太過濃艷一點也不襯他,現在看來,金冠襯他矜貴,緋紅婚服裁剪合身,外衫飄逸,裏面就能看出身形英挺翩翩如玉,竟然是最大化了莫蘭行的美貌,讓他顯得更風流惑人。

邵昭直勾勾地盯著他看,喉間大聲吞咽口水,直言不諱告訴在場所有人她就是饞莫蘭行身子。

以至於接下來新人招待賓客時,所有人都看懂了那個新娘子朝他們擠眉弄眼的含義。

邵昭執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眼神富含深意。

灌醉他。

圍觀群眾:了解,安排!

可是他們沒想到看上去斯文儒雅的莫蘭行酒量居然深不可測,現場的人都醉了七七八八了,他還一派輕松,輕描淡寫地擦去唇邊酒漬。

莫蘭生在酒量上一點也沒有沾到光,趴在桌上臉頰酡紅,對邵昭擺擺手:“喝、喝不下了,哥,放過我……我真喝不過老祖宗……”

白金銀就更別想了,剛喝才不過三杯,就抱著酒壇子坐在角落裏嘿嘿傻笑。

現場喝得連鬧洞房的人都湊不來了,邵昭也覺得半醉半醒,索性借酒不要臉,丟了酒杯倚在莫蘭行懷裏,扒他的脖子催促:“洞房洞房洞房……”?

莫蘭行無奈地擦去她下巴上的酒水印子,吩咐家仆看顧好客人,輕點她的唇中說:“都依你。”

番外二 洞房

洞房花燭夜,春宵帳暖時。

真不是邵昭腦子裏只有黃色廢料,而是這好好的房間布置成新房後什麽都是紅的,偏偏蠟燭都是黃的,她喝了酒,黃光一團一團看不清晰,這時候就想到了不少畫質感人的小電影。

她一到房裏,就沒了喝醉酒搖搖晃晃的醉態,坐在桌子上捏碎腰果一邊吃一邊對莫蘭行眨眼睛。

莫蘭行看不出來她到底是清醒的還是醉著的,上前拍落她手裏的碎屑,溫聲哄她:“我為你卸冠解衣,拿來濕帕子擦擦臉和身子,你先睡覺,好不好?”

這種哄小孩的語氣準備糊弄誰呢?

邵昭歪頭笑了,餘光瞥見裏屋還有提前在屋裏預備著教導她行禮的侍女,裙擺下的腿晃了晃,勾住了莫蘭行的腰帶他更近些,右手點在他胸前,模仿小人走路一路爬上肩頭,輕聲說:“我喝酒了。”

她擡眼去看莫蘭行,這個角度她的臉尖尖,眼角用畫筆勾了朱紅,挑起一個勾人心魄的弧度,黑亮的眼瞳裏半是迷醉半是妖媚,有什麽心思昭然若揭。

莫蘭行撐在桌沿俯下身和她對視,“喝酒了,醉了嗎?”

“有點醉了。”

“那合巹酒,還喝嗎?”

“喝呀。”邵昭湊近他,紅唇磨蹭他的,把唇脂上一層油也帶給他,卻也不做別的,繼續說,“喝完合巹酒,後面是什麽?”

莫蘭行張嘴要去含住她,她又玩起了欲迎還拒,一來就躲,退到把火燒起來了,被掐著腰扶著後頸狠狠深吻才算完。

“合巹酒後面,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他們說話聲音放得並不特別小,裏屋候著的侍女聽了個大概,連年紀大些已經成過親的也聽得面紅耳赤,忙給倒好酒,低頭彎腰偷偷摸摸溜出去。

屋裏沒了外人,莫蘭行幹脆讓邵昭像個樹袋熊一樣環著自己,一把托起來抱上床榻。他是把人放在床沿上想拿酒來,結果邵昭順勢就倒了下去。

“啊!”她的腰背被一堆堅硬的東西硌了一下,輕呼一聲坐起來掀開被子看,竟然是滿床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

“放幾個不就好了,放這麽多收拾起來多麻煩。”她的酒都給疼醒了小半,把它們都拂開去一旁,捏起一顆桂圓放在莫蘭行的手心裏。

莫蘭行會意,撥開外殼把白色的桂圓肉送到她的唇邊,“宜多不宜少,他們放時也不知道新娘子會就這麽躺上去。”

見邵昭瞪過來,他揶揄說:“硌疼了我們阿昭,吃了它們去。”

邵昭看一眼他指尖奶白的果肉,眼珠子滴溜轉,看著他張嘴咬上去,櫻桃小口沒過指節前端,無意間在指腹擦過,退後時順便卷走果肉,在那根玉白的指節上留下一圈薄紅。

“啊,不小心蹭到了。”她假模假樣擦嘴,笑瞇瞇地咀嚼著。

被勾引到的人目光如炬,點一下她的鼻尖說:“真不小心,還是假不小心?”

“自然是假的。”她大方承認。

莫蘭行低笑,伸手在她下巴要接她嘴裏的果核。

邵昭低頭在他手心親了一口,無辜地說:“我都吃了。”

他楞住:“都吃了?不苦嗎?”

“苦啊,就是要苦。”邵昭突然勾住他的脖子壓他下來,“你就該吃點苦。”

桂圓的甜和澀被她咬碎了雜糅在一起,的確整張嘴裏都是苦的,這苦味從舌尖送走,把一半分給了莫蘭行。

松開時,她微喘著氣,睜著迷蒙的雙眼戳莫蘭行的心口,說:“這苦是報你在中州府那樣對我的仇,這事兒可沒過去,我一直記著呢。”

“是我不對,你想做什麽都可以,想怎麽報仇,我都依你。”兩人距離極近,熱氣交纏,酒氣混在裏面形同催發的燃料,若非兩人都存心想把良宵美景用到極致,“大戰”早就一觸即發。

他這麽說,邵昭便朝一旁放著酒瓢的托盤上努努嘴:“喏,先喝合巹酒。”

酒杯取來,她還坐在床上,又研究起了攤在床鋪正中的一塊白帕,指著那帕子調笑說:“我們還需要這帕子?”

喜帕是給新婚夫婦接第一次落紅的,民間在第二日要把這帕子收走給長輩過目,但莫蘭行的輩分太高了,這帕子也就是個形式。況且……那抹紅早留在了南境那天的紗裙上。

莫蘭行把酒瓢遞在她手上,平淡道:“怎麽不需要,要是弄得濕透了,還睡在床上嗎?”

他說這話乍一聽虎狼至極,邵昭意味深長地笑:“什麽濕透了?你說什麽?”

莫蘭行也笑:“我說你手裏的酒,當心灑了。你覺得是什麽?”

“當然也是酒啊。”邵昭捧起酒瓢仰頭豪邁地灌下去。

酒瓢歸盤,合巹禮成,他們已經是普天皆知的夫妻。婚服一層一層剝落在地上,禮冠首飾一一卸下,原來是好好的放在了托盤上,後來托盤被打翻了,那些價值不菲的金玉就落在地上,有一些不知滾去了哪個角落。

春帳落下,裏面卻沒有人,邵昭坐在桌上,皮膚表面能感覺到涼,但身體裏面是熱的。她和莫蘭行的發絲纏繞在一起,起來時絲絲縷縷從纏綿中不舍地分離,這是真正的結發。

“是隔了許久了嗎?你好像很緊張。”莫蘭行的額上滲了細汗,眸中染上煙火飛霞,壓抑著腹中燥火輕撫邵昭的臉側。

都說新婚的姑娘是最美的,今夜的邵昭美得驚心動魄,屋裏熄了半數的燈,他借著剩下一點燭光,看春帳的光影打在邵昭的脖頸上,鏤空繡的花在她頸間長出來,讓一只小狐貍在黑暗中化身成了一朵妖冶的食人花。

“我不緊張,是你好久不來。”邵昭咬在他的下巴上,窸窸窣窣往下親,語氣半是幽怨,半是勾引,拉著他的手臂慢慢往前,蹙眉含淚,歡愉疼痛參半。

“哈……三個月又三個月,大婚籌備近一年,你都不來找我,這麽久,你說呢?”她說,“你一點也不疼我,忍心讓我給你守寡,還忍心讓我想你卻見不著你,莫蘭行……”

“莫蘭行,我恨死你了……”

莫蘭行伏在她頸間喘息,忽然覺得腕上一疼,偏過臉去看,她牙尖嘴利,把他和自己的手腕各咬了一個印,牙印裏滲出血,不往下淌,反而相互吸引著纏繞在一起,打了個死結。

邵昭的拇指擦過他的下顎,咧嘴一笑:“還在仙鄉的時候,那時我阿姊還和她情郎在一起,她教給我這個術,能讓我們命理相連。”

“路止,以後你再想死,也必須有我和你一起陪葬。”

未來何時死不知道,可莫蘭行覺著,現下哪怕邵昭是個深淵,煉獄,他也想擁著共墜入欲海。他若要死,也是要死在邵昭的手裏、身上。

血成枷鎖銬住兩人,因為術法生效漸漸隱去,莫蘭行反手握住她,擠開縫隙十指相扣,桌子晃得太厲害了,他抱起邵昭壓在床邊的軟榻上,茶桌小幾掀翻在地。

軟榻上的錦布被推出層層褶皺,邵昭猛然扣緊了他的手,足踝上系著的小鈴鐺在半空無處安放,只能有規律地輕響。

邵昭有些經受不住,咬著唇發顫。

莫蘭行扣著她的腰不讓她逃,在她耳邊一遍一遍重覆:

“我愛你。”

“阿昭,我愛你。”

“此生唯你,此志不渝。”

桃枝香和婚用的蠟油氣混在一起,裹住了勾人的小狐貍,籠子困著她,隨她呲牙撕咬,紅著眼嚶嚶啜泣。

春宵苦短,也能很長。

這場大婚後,莫蘭氏全族都知道,新婚夜他們的老祖宗一點也不節制,連日縱欲,四日後那小夫人都下不來榻。

飛升強者,恐怖如斯。

【作者題外話】:在他們開車的時候,我也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真想把他們焊在床上!!!

番外三 懷孕

姓氏冠上莫蘭的第三年,邵昭因為自己喜歡,始終只梳著姑娘頭。這在已出嫁的婦人裏有點叛逆,可她有莫蘭行慣著,哪怕是族裏那些精神狀態不穩定的族老也不敢說什麽。

邵昭更不覺得有什麽,她不僅梳姑娘頭,還三天兩頭回萬爐宗呢。家大業大也得經營,她在外可也是有自己的事業的。然而,她一對事業上心了,家裏就兼顧不好,時常要莫蘭行等得心焦前來找她了才知道回。

每次莫蘭行來一趟,順便還得幫她收拾院子,那地方完全是被她當成堆雜物的地方在用,亂到下不去腳。

葉師姐知道這事兒了之後笑她:“小師妹你這樣不厚道,顯祖這是娶了個夫人還是多了個女兒,又是催你回家又是給你做家務,以後多個孩子,顯祖就算青春永駐也該愁到長白頭發了。”

莫蘭行給她操碎了心這件事,在萬爐宗一傳十十傳百,從“顯祖為邵昭操碎了心”變成“顯祖為邵昭心碎”,謠言的誕生只需要一個閱讀能力零分的人。

白金銀慌裏慌張找來痛心疾首地扒住邵昭的肩搖晃,語氣滿是失望不可置信,臉上寫著“我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邵哥,你怎麽可以始亂終棄背叛顯祖讓他那麽難過!”他悲痛地大喊,“我聽說他心碎命懸一線,邵哥,你怎麽還在這裏!你清醒一點啊!”

邵昭:……草。

該清醒一點的人是你啊大兄弟,莫蘭行昨晚剛走,怎麽第二天就傳他不行了?

這事兒怎麽她這個正牌夫人沒得到信兒?

經過邵昭一針見血的解釋,白金銀終於明白過來這是虛假消息,嘿嘿嘿笑著坐下來意圖轉移話題:“邵哥,你看你,最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腰好像粗了一圈。”

邵昭:“……”

硬了,拳頭硬起來了。

女人最不能被觸碰的領域被他狠狠踩了一腳,邵昭不禁懷疑,這位傻白甜是不是把畢生情商都用在了西海小龍女身上。

不過……

她低頭遲疑地捏捏自己的腰,好像真胖了很多。

莫蘭行再來的時候,她把腰帶勒緊問:“路止,你看看,我腰好像粗了。”

她的腰身細軟,莫蘭行把手放上去,依舊是一手能蓋的程度,誠實地搖搖頭。

邵昭卻不信他:“情人眼裏出西施,你肯定看不出來。”

她把腰帶抽出去丟開,苦惱道:“最近師姐她們都說我胖了,連白少爺都這麽說,這是怎麽回事……”

“興許近來吃得多些。”莫蘭行抱住她的腰,摸到前面軟軟的小肚子時終於發現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煩惱。

他不在乎胖或不胖,邵昭身上多出的每一團肉他都喜歡,胖些反而抱著手感好。

“胡說,修士吃東西怎麽可能會胖。”邵昭狡辯道。

莫蘭行沈默片刻,慢慢拿出食盒:“那,昨日說好的糕點還吃嗎?”

邵昭:“不吃。”

顏玉金說的果然是有道理的,姑娘家的心思難以捉摸,有時是卻不是,有時不是卻是。莫蘭行默默把食盒收去桌上,夜裏他坐在外間的書桌前,聽見小狐貍悄悄摸起來偷吃的聲音,假裝什麽也沒有聽見。

作為一個擁有強大理性邏輯及合理自我管理能力的女性,邵昭覺得,自己最近吃得確實有點多。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先前吃東西都轉化為靈氣,現在居然轉化為肉了。

她不能接受,越想越氣,越氣吃得越多,脾氣也一天天暴躁起來,大半夜睡不著覺就推莫蘭行去那些吃的來,還講究吃得舒不舒坦,一言不合就淚眼朦朧好像莫蘭行是個拋妻棄子的渣男。

白天清醒後邵昭對莫蘭行進行了誠懇的道歉,忐忑不安跪在床上,生怕自己太作精了連忙表示一定有病治病。

但莫蘭行揉揉她的腦袋笑得寵溺溫柔,說:“不就是撒嬌麽,我求之不得。”

聽說熱戀時看喜歡的人哪裏都是好的,莫蘭行看她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的視角了,濾鏡起碼開了十級。

她覺得,自己不是肚子裏長了個八百年沒吃過飯的蛔蟲,就是腦子有什麽大病。

她犯病的真相是在極光殿上嘔吐才被發現的。

如果不是南城長老恰好端了一碗香香甜甜的熱羊奶進來,而邵昭聞見這個味道以後就哇一下吐出來,沒有嫁娶經驗的單身長老們都不會發現,邵昭已經懷了身孕。

邵昭一臉懵逼抱著肚子,十分懷疑這堆肉肉下面有個小崽子。

修士生子講究一個有感而孕,想要繁衍時才會懷上,只要道侶兩人之間有一個不願意,耕耘一千年都懷不上。

邵昭曾感嘆過修真界的避孕手段人性化,這樣就可以安心和莫蘭行二人世界了。

竟然是在什麽時候兩個人一起想到了要一個孩子這件事嗎?

她懷著滿心覆雜,讓長老們先別聲張。

老實說,她對生小孩這件事沒什麽概念,只覺得可能會有些疼,其他的根本無法想象。

但莫蘭行常說起關於孩子的事,看著很期待的樣子。

莫蘭行夜歸時為她帶了前一夜她吵著想吃的辣油魚幹,進門見她坐在桌邊發呆,拿筷子夾著魚幹送到她嘴裏。

“唔……你回來了。”邵昭回過神,拉他一起坐下,“今天又去哪裏了,好晚才回啊。”

莫蘭行看著她吃完,又夾了餵她,擦去她唇角的辣油道:“我聽衛夫人說你先前很喜歡她那處廚子的手藝,專門去了一趟要人來。”

“要來了?”

“沒給。衛夫人說,若廚子給我了,以後你就不常去她那裏了。”他無奈道,繼而彎唇,“所以我悄悄綁來了。”

“噗。”

莫蘭行偶爾也會像這樣使壞,時常讓邵昭覺得這個男人四百多歲只長了修為,沈穩的皮囊下還是個十五歲的少年郎。

邵昭照常熟練地軟糯糯喊他:“辛苦爹了。”

先前這個稱呼只是調侃莫蘭行對她像個老父親,現在喊出來心裏有些微妙。

她忽然問:“你會想有個真正的孩子喊你爹嗎?”

“想。”莫蘭行不假思索回答她。

邵昭詫異地看他:“以前沒發現,你這麽喜歡小孩?”

魚幹送到她的嘴邊被她推開不吃了,莫蘭行放下筷子回答她:“我並不喜歡孩子。”

“那你……”

“別人家的孩子當然不喜歡,但我喜歡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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